鲜血在倒流。
意识在回溯。
所有人在倒退。
不,不止是人,就连物,天空,星辰,世界构成的所有要素。
世间的一切景物都在倒退。
日与月反向交替。
那是以第三者来看的视角。
整个世界都在向前倒退,直到那一天才停止。
直到回到我转生到这个世界的的那一天。
直到回到我与她那杀死与被杀死的物语正式开始的那一天。
就像意识飞出躯壳,以上帝来看世界。
但很可惜,我并非神明,也不过是被囚禁其中的一环。
看不见的牢笼。
反复上演的悲喜剧。
名为楚门的个体在其中不断地上演着自演乙的悲剧,反复地作为反派死去。
被勇者所杀。
被贵族所杀。
被人民所杀。
不断地死去。
作为故事的必需品。
作为剧情的牺牲品。
那是我重生到异世界后,不断体验到的过程。
这是第多少次我已经忘了。
最初的兴奋早已被麻木所替代。
我不知道,自己还要在这个箱庭中多少次,才能脱离这个轮回。
也许是永远也说不定。
——
从胸腔蔓延全身的疼痛感。
蜷缩着。
哽咽着。
哭泣着。
眼泪不自觉地沿着眼角滑落。
对情绪的管理近乎失控,复数的情感反复交织。
死亡前的幻痛反复再现,撕扯着全身。
不想死。
想活下去。
我喜欢你。
死前的种种想法此刻在脑内反复纠缠。
就连死亡和活着的界限也变得暧昧,只是浑身被临死感占据,大口地喘着气。
那份痛感过于真实,以至于按住了还未被刺穿的胸膛。
我是楚门,人类王国的王子。
我是楚门,从现代重生的转生者。
我是楚门,现在仍然在这里活着。
胸口没有伤口,也不存在什么装饰过度的盔甲,全身完好无损。
在通过对自己一系列身体状态的确认后,才将自己从那份幻痛与临死感中拽出。
下意识地擦了擦眼角那冰凉的泪水。
真可怕,差点就回不来了。
每一次经历死亡就会体验一次,这算是死亡的惩罚吗。
不,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。
望向四周,确认自己再一次重生了。
时间和地点也与上次相同。
不是辉煌的宫殿,而是自己还未成为国王时,作为王子居住的寝宫。
虽然比不上宫殿,但是内部的装修相当地温馨。
那是自己参考了穿越前所居住的房间,复刻出来的。
已经是第多少次轮回了呢?
我已经记不太清了,每一次重生,就感觉失去一些记忆,对于某些细节产生了缺失。
每一次怀抱着缺失感,在和少女的冒险中,在感觉快要补全的时候,就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结。
即使在上辈子,自己就差一点,只是差一点,就快收集齐记忆的碎片的时候,快要想起的时候,终究还是迎来等不到解开谜题,就被少女刺穿胸膛,再度迎来死亡的结局。
那份缺失感再一次扩大。
每一次的死亡并非没有代价,每一次都会只是保留我死亡这个既定事实,将世界倒回到那天。
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抑制着,不想让我想起。
我甚至已经忘记,自己为什么,会在上个轮回,主动选择成为那个人们口口相传中的,无恶不作,罪无可恕的恶人了。
为什么呢……
每当快要想起,就头疼欲裂,被迫放弃。
看着自己的指尖,死亡的痛楚仍然残留着,那份冰凉感仍未消失。
走出寝宫,深吸一口气,泥土夹杂着晨间露水的味道,让原本的疼痛感稍微缓解了些。
难免地为了自己仍然活着这点,而感到庆幸。
好了,来整理现在的情报吧,虽然每一次重生都会对上次的轮回记忆缺失,但是却不会删减我对原作的记忆。
某种意义上,还真是神的恶趣味啊。
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的话,我真想把他推上我之前体验的绞刑架,让祂体验我死亡时的痛苦。
当然,前提是如果。
这里是一本小说的世界里,自己不断重生的世界。
名为《勇者的名号》。
作为国王的王子,在继承王国后,倒行逆施,导致王国民不聊生,然后勇者带着她的三人小队,踏上杀死国王,拯救王国的旅途。
全篇基本是围绕勇者小队展开。
至于最终反派?并未正面提及,只是通过侧写,不断地让国王残暴的印象刻入读者记忆。
嘛,今天的话,是作为将来国王继承人的王子,今天将参加宣布他作为王国继承人的典礼。
顺带一提,如果在这里逃掉的话,王国就会因为没有继承人,陷入内乱,然后被魔族入侵,被魔物的浪潮毁灭。
当然,这里选择参加,就会被立作国王的继承人,一年后,被勇者踏入宫殿,再一次地再现刚才的结局。
总的来说,这是一个单选题。
说来可笑,这个王国已经烂到骨子里,到最后其实是将所有的罪恶都推卸给国王背负,那些无所作为,吸着人民鲜血的大贵族们,却一路上扶持勇者,到勇者踏入宫殿的时候,国王身边谁也不在了。
信任的大臣,身边的侍女,曾经的将军。
孤独的国王,孤独的自演乙。
说起来,那时候,自己有好好扮演作为暴政的国王吗?
勇者眼里那不解与痛苦的泪水仿佛还历历在目。
仅仅只是望着,就感觉心脏被下坠的冰锥刺穿一般。
在她的身上,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
数次地重新轮回。
复数的错误与复数的正确反复堆砌。
以至于就连勇者到底经历过什么这件事,也变的暧昧不清起来。
我似乎,从未主动去了解过,勇者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会让她对“国王的暴政”如此痛恨。
望向天空,今天的王国仍然艳阳高照呢。
只是,王国内早已腐烂不堪。
自己在数次轮回中,似乎试过对王国改革。
但是,那样的结果,是还未等勇者来到,就被贵族联合起来推翻,推上了断头台,在人民的欢呼声中,迎来了自己的死亡。
那样的人类同胞,真的值得自己付出吗。
答案是否定的。
但是——
光是回想起勇者将长剑刺入胸膛时的泪水。
想起那头盔下,背负的祈愿。
将勇者抱住时,那璇旎的气息。
以及,就算死亡这么多次,在轮回中所见过,善良的人类。
在我残留的记忆,一次轮回中,选择脱离王国,想要逃离的时候,一家农户为自己提供了帮助。
虽然作为逃脱的国王,最后的结局仍然是死在荒野,无人问津。
好了,将自我说服后,该走了。
我怀抱着赴死的觉悟,踏上了前往宫殿的路。
再一次地回头,最后一眼,看了作为寝宫的房间,我叹了口气。
一旦踏出这一步,就意味着,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轮回了。
希望这一次,自己能够活下去。
我也想活下去。
哪怕只有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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